早晨的陽光透過紙門襲進來,光線不偏不倚正好打在DC的睡臉上。他皺著眉間,帶著嚶嚀,從睡眠中醒來,輕揉了眼,意識卻還是迷糊著。嗯……昨天晚上的記憶他已經想不太起來了,大概就只是發生了預期之內的事吧……身體有些疼,但也就只是這樣,某種意義上或許應該稱讚自己的適應能力才是。
 
  而當他摸索著自己的衣服時卻赫然發現,熟睡的客人臉上被塗滿了墨跡,這一瞬間他倒是整個人都醒了,驚恐地向四處張望,房間裡本該精緻的浮世繪也被惡作劇似地給塗滿了鴉,莫名其妙的情況讓DC整個人嚇傻,在一陣混亂中隨便著裝,連忙奔出去取水與布巾。得趁著客人還沒醒來以前清乾淨才行。
 
  「哇啊……!」昏暗燈光下看不清楚腳步,DC一個慌張,突如其來被什麼東西絆倒,當場讓他吃痛地驚呼。仔細一看,讓他滑倒的是一枝毛筆,在榻榻米上滾動。
 
  是誰?在他們雙雙入睡的時候趁機侵入?還做了這麼幼稚的事情?看著作案兇器──毛筆被棄置在一旁,DC拾起、仔細瞧瞧,這好像是練習使用的毛筆,粗糙的筆刷與不合比例的筆桿……怎麼看都像是給小孩子練習使用的劣等貨。
 
  「TT?」
  「怎麼回事……」
 
  剛剛叫得太大聲,果然還是吵醒了LP。他茫然地看著DC以再迅速不過的姿勢跪了下來,向自己頻頻說對不起,怎麼了?發生了什麼事?滿帶疑問地搔了搔自己的臉,手指當然沾染一片墨黑,再看看房間裡的狼狽模樣,LP總算了解狀況。
 
  本來以為客人會大聲斥責的,DC幾度叩頭賠不是,希望客人不要生氣,不過相繼而來地不是責罵,反而是輕笑的聲音,不解地往自己臉上一摸……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臉上也沒有倖免。
 
  犯人可真是把所有能畫畫的地方都好好伺候過一遍了啊。
 
  *
 
  謹慎地將布巾沾水,將客人臉上的墨漬擦去,因為犯人使用的墨很濃,剛取來的清水沒有幾下就變得混濁不堪。DC已經反覆取水擦拭的動作好幾次了,好不容易才將雙方臉上的墨洗淨,但再看看整個房間骯髒不堪的模樣,光是想到後續的清潔動作就讓人胃痛無比。
 
  「您覺得還好吧?」
 
  「謝謝你,算是……好一點了吧。」LP跟昨天相比似乎已經鎮定得許多,只是說話聲音斷斷續續地,眼神顯得有些飄移,似乎一想到昨天所發生的事情,就覺得相當不好意思。「對不起,昨天好像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。我好像有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……」
 
  「沒事,反正遲早都得習慣。」
 
  看著游子顯得相當泰然,似乎對自己的身世很認命?「我從很小的時候就來這裡了,行房這種時常發生的事情,其實看過不少。」聽著對方補述,才稍微了解。原來不是認命而是習慣了嗎……?
 
  「……你為什麼會來這裡?」
  「這……」DC輕聲地笑,似是自嘲。「被父母賣掉,沒什麼。」
 
  看著LP的眼神透出一種令人生厭的同情,DC撇過了眼神,低聲指正。「軍官,您這樣就有些失禮了。即便我們是游子,我依然有我們的尊嚴。所以請不要隨便同情我們。」
 
  LP一時語塞,看著DC那雙瞳裡有著不符合年紀的成熟,總感覺自己其實被年紀更小的人教育了一番啊。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點頭表示理解,伸手搔了搔後腦杓,袖子裡所藏著的黑色紋路,正巧被眼光銳利的DC所捕捉。
 
  「手?」他出言提醒:「好像也有被畫到?」
 
  「嗯,啊,我想這個應該不是墨。」盯著手腕上的紋路日漸深邃,LP看著,好不容易鬆懈下來的眼神卻起了變化。
 
  將手放下拿給DC觀察,仔細一看,果然啊,比起小孩子隨興的塗鴉,這個顯得精緻許多,雖然現在還看不出來到底在畫什麼就是。不信邪地用布巾抹了抹,顯然沒有任何消退的跡象。
 
  「是刺青?」
  「應該吧,一個銀髮傢伙幹得好事。」
 
  「為什麼要這麼做?」DC輕聲問著,一邊思考著銀髮的傢伙會是誰,在淮櫻屋裡他所熟知的就只有花魁跟DL,而刺青這件事情,也只有DL哥會做,但是刺青的本意是宣告此人為淮櫻屋的財產,為什麼會對客人出手?
 
 「不知道,那個傢伙很突然地出現、講了幾句奇怪的話又突然消失。說什麼我是帶原者,他很有興趣什麼的……我猜他是看上了我的體質?」
  「什麼意思?」
 
  「我小時候住在人族邊界的貧民村,後來被軍方滅村了,而我成了家鄉少數的倖存者,被將軍收留,後來他告訴我……那個村子遭到魔氣汙染,多數我所認識的人,其實都已經被咒術所控制。而我待在那種惡劣的環境裡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,甚至能夠在完全沒有察知的狀況下輕易抵禦魔氣……這大概是我最強悍的地方了。所以,就憑這點小把戲,應該對我構不成威脅吧。」
 
  真的沒問題嗎?DC擔憂地想著,畢竟前幾天DE哥才因為魔氣暴走而逝世。再加上DL哥曾經說過:這刺青不只是個象徵,也是用以導入魔氣的媒介。會不會正因為被刺了圖騰過後反而更容易受到魔氣的影響?只希望客人就如同所說的一樣,真的不會被魔氣所侵蝕啊。
 
  「我想到淮櫻屋裡有這麼一個傳說。」手默默地帶上自己胸口同樣被刺青的地方。在擔心客人的同時也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狀況。「在淮櫻屋接受刺青、成為花魁的人,將能得到至高無上的地位與幸福……如果成為了花魁那倒是還好,或許會被人尊崇。但我常常在想,其他人的下場會怎麼樣?處在這充滿魔氣的地方太久,會被魔氣吞噬而失去自我或許是遲早的事,能夠順利善終的,就目前看來僅是少數。」
 
  「而我的大哥雖然有幸當上了花魁,卻沒有得到所謂的幸福。卻是得了病,不久後就死了。我總覺得他的死因不單純,加上自從新的花魁上任之後……。」
 
  「怎麼?」
  「不,沒事……!」查覺到自己快要講出花魁的壞話,DC摀口,連忙轉移話題。「客人餓了吧?不如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?」
 
  *
 
  當DC忍著腳踝扭傷的不適走出房間,看見地板上有墨色腳印一路延展至迴廊的另一頭,看著那小腳的形狀,擺明就是個未成年孩子所留下的,更印證了惡作劇的人就是自己的手足。
 
  但是,為什麼要這樣做呢?
 
  令人不解的不僅僅是這樣,過了一夜之後,淮櫻屋好像有些微妙的不同。當DC拉開了門,見到太陽時,這才赫然發現時間已經逼近中午了,以往這個時候,RG哥應該會在中庭裡澆花、DL哥也應該會在更早的時間點叫他們起床才是。但是今天可完全沒看見兩人呢。
 
  發生了什麼事嗎?
 
  沿著犯人的腳步走著,卻來到了老闆的房間前。輕輕敲著門框,得不到任何回應,礙於地位的關係,DC自然不敢貿然進入,只能將耳朵輕貼在門板上,仔細聆聽著內部的動靜。前來接應地卻是一股令人作噁的氣味,DC臉色霎時刷白。這味道他也曾經聞過,就像他撿拾死在水溝的死老鼠時所傳出的腐肉味……有種不安的感覺在心底發酵……
 
  LP發現了DC的異狀。「讓開。」一股腦把DC推到一邊去,逕自推開門,濃稠的腥味頓時撲鼻而來,LP連忙摀住了口鼻。
 
  向內望去,昏暗的室內隱約可見小小的軀體斷成兩截,下半身浸泡在已然乾涸的血之中,墨跡跟血色融為一體,蜘蛛網的紋路在地上形成了異樣的陣。而上半身被透明鋼絲所懸掛,時間有點久,已經在屍上勒出了青痕。
 
  就算是在戰場上也沒看過這麼噁心的死法,LP想。眼看那金色的與放大的藍瞳都跟DC是那麼地像,就算只是猜測也都必須避免……不行,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看到,LP旋即甩上了門,將腿軟的DC打橫抱起,尋求協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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